我是在北航附小上的小学,那时校址在现在的西院处,那个地方面积不大,有十几间小平房,排列杂乱,参差不齐。老师没有办公室,批改作业就在教室的一个旮旯里,也没有操场,只有几块不大的土凹地。于是,老师就发动同学们,到处捡碎砖乱瓦和石头,用课余时间把它填平,用来上体育课。体育课也基本没有器材。记得唯一的一个器材,就是一个垫子,用来练习前滚翻和后滚翻的,剩下的就是跳绳和皮球了,很多时候体育课就是做游戏。全校只有一个乒乓球台,是用砖头砌成的,外面抹上一层水泥,既粗糙又不标准。台面比较硬,对乒乓球的损伤太大,经常会把球打坏。此外,因为人多台子少,经常为了抢乒乓球台而发生激烈的冲突。
当时的教室,都是泥土地没有日光灯照明,没有空调,也没有暖气。全校一共只有两个自来水龙头,学生每天打扫都要排队接水。夏天上课我们常常热的满头大汗,无精打采;冬天很冷,教室要生煤球炉子取暖,生炉子时满屋子都是烟,很久都散不出去。坐在炉子旁边的孩子热得要命,离炉子远的孩子,冻得伸不出手,更别说写作业了。那时也没有标准的课桌椅,课桌没有抽屉,书包就挂在小椅子的背后。两个同学一张课桌,课桌是一块长条木板钉成的,很窄。同桌常常为了使用面积和我吵架,后来他干脆在桌子中央,画了一条“三八”线,只要我一过“三八”线,他就立马提出抗议,使我不得不马上退回去。
看到现在的孩子们,他们的课桌多高级啊,既标准又美观,和我上学时真是天壤之别!现在的孩子,有现代化的教室,智能、漂亮,窗明几净,有空调、暖气,设备齐全。操场都铺上了塑胶,体育器材品牌高级、数量繁多,真叫人羡慕。恨不得倒退六十年,重新上一次学。
后来我是在北航附中上的中学。记得那时,每个星期五中午,我们食堂改善伙食:有一顿带肉的菜。学生和那天上午上最后一节课的老师有一个不成文的规定:不能拖堂,按时下课。如果拖堂,负责午餐打饭的同学,可以自己先出教室。所有老师都很理解我们的心情,没有一个不允许的。那时附中设有高中部,高中部是在一座三层的楼房里,初中部是在平房里。初中的优势是不用下楼,出门就可以跑。高中的优势是个子高腿又长,跑得快。因此,每到这天中午下课后,就像跑百米赛似的,一群人向食堂方向飞奔。虽然这不是一幅优美的图画,却是一幅特别显眼的“人造”风景线。这些平时有模有样的大哥哥大姐姐,为了这顿先到先得的美餐,竟和我们这些没大没小的弟弟妹妹们百米赛跑。所谓肉菜,每个人也只能分到三、四块。我们那时8个人一桌,分肉时绝对平均,没有一个人多吃多占。如今天天有肉,顿顿有肉,谁还为了吃几块肉而玩命奔跑呢?可那时就是这样。因为定量标准低,总觉得吃了不少,肚子还是不饱。食堂准备了一个大木桶,有一米二左右高。往里面放一些碎葱末,一把盐,用开水一冲,就成了免费的“汤”。然而,这样的汤,早去的同学还能喝到一碗,去晚了也就没有了。现在我常想,如果把这些情景告诉现在的中学生,他们会相信吗?
到了1968年,知识青年上山下乡运动开始了。我也来到了内蒙古呼盟突泉县,当上了知青农民。我在北京长大,对农村一点不了解。这次一下子当上了农民,还真不适应。我真没想到,农村太苦了,不是单一的苦,是吃、住、穿、用全面的苦。老乡的炕上,好一点的有炕席,差的铺的就是破烂。农村的孩子,冬天穿棉衣,里面是没有秋衣和秋裤的,就是光着身子穿但棉衣的里里外外都是硬邦邦的,很不舒服。我在的这个“龙胜”大队,土地非常贫瘠,全是石头包地,亩产量也特别低,家家户户口粮不够吃,年年靠借粮食维持日常生活。这里没有大米,也没用白面细粮。刚出生的小婴儿,没有奶吃,就用小米面糊糊喂,不放糖,也买不到糖。食盐、烟酒、牙膏、肥皂、洗衣粉、手纸等等根本看不到,更别说其他生活用品了。吃肉靠自家养猪,吃粮靠自己种地,我觉得自己来到了一个原始社会——农耕时代,什么东西都要到四十里以外的县城才能买到。然而即使去了也不是什么东西都能买到,因为根本就没有卖。生了病也要到县城才能看到医生,那时生产队没有汽车,就连自行车也少得可怜,只有马车。去县城的路都是土路:晴天车走满天烟,雨天车走似泥潭。我们村的孩子,连汽车都没有见过,更没有见过外面的世界。年轻的女孩子,连卫生纸都没见过,更别提用了。不少女孩子都得了妇女病,农民头疼脑热,没有药。家在北京的父母们就寄“止痛片”、“苏打片”、“阿司匹林”等常用药来送给他们。因缺医少药,农村的封建迷信活动盛行,遇到疑难杂症,就向我们“青年点”要邮票(因为我们有家信来往,故有用过的邮票),到深更半夜去荒野处烧邮票,用来驱除病魔。为了帮助他们,知青们经常向北京索取药品。但这只能是暂时的解决办法,治标不治本。这就是我亲眼见到的农村,不是亲历,我真不敢相信。1972年底,我被招工进城离开此地,临走时我心里默默地想:“水泉”公社,你什么时候能改变这副穷样子。
1972年底,我被招工到长春工厂。那年,我们国家还是计划经济,物质非常匮乏。我被分配到铸造车间,当了一名车工。铸造车间有早班,每天车工要在早班时,把前一天铸好的工件清理吊出车间,腾出场地再干新活。早班是在凌晨四点钟,起初是当班的师傅到宿舍去叫我。因为宿舍没有钟表,我又年轻,不能按时起床,后来我把这件事写信告诉了父母亲。不知他们怎么抓了一个票,买到了一块“东风”牌手表,托人送给了我,从此我有了手表,早班不用人叫了。同时,“我们宿舍”也有了手表。那年月,什么东西都凭票供应,有钱没票也买不到东西。我们宿舍实行“共产主义”,我们屋住8个女生,谁有事情外出,谁就戴这块手表,很多时候手表都在别人手上戴着。那时,我还有一个当时很奇缺的“春雷”牌半导体,也是“公”用。每天晚上睡觉前,谁先拿到手,谁先听,她听什么节目,全屋的人都和她听同一个节目。先拿到半导体的有“执行”权力,但是半导体用的电池必须我买,因为它姓张不姓“公”了。并不是她们想占我的便宜,因为我们当时都是学徒工,工资都很低,每个月工资才18元、22元(因工种不同,工资有区别),不像现在的年轻徒工,工资上百上千元。
还记得,我们车间的青年工人要结婚,可是因为物质缺乏,困难很多。其中布票、线票和棉花票是最难的问题。要成一个家,被褥是不可缺的。可是没有票,一筹莫展。像我这样的光棍单身,就把自己的票据贡献出来,支援他们成立家庭。因此有两年,因为捐献票据,我竟没有添一件秋衣和袜子。现在的年轻人,婚庆声势浩大,婚宴富丽堂皇,那时的婚庆,只有喜糖,还很少。因为每个人每月才二两糖,糖票还是大家凑起来的。现在的年轻人绝对不会有这种经历了,但我是不会忘记这种经历的。
我在工厂时,吃饭是每月有定量的。细粮每月三斤,不分大米、白面,剩余的都是粗粮。我们女同学比较仔细,总是把细粮攒起来,留着过节时、来客人时或者还留在农村的同学来玩时才共同享用。男生就不这样了,早早的把细粮吃完。有好几次,男生向女生借“细粮票”。因为有集体户的人来工厂玩,不好意思让“客人”老吃粗粮。说是借,根本就没指望他们还,就是还女生也不好意思要。如今手表、半导体,哪个人没有?连小孩子都有,而且比我那时的质量要好很多倍。就连手机、电脑、计算器,也都是随处可见的物品,并不是什么稀罕物。我们党用最短的时间,将一个贫穷落后的国家,建设成了一个科技发达的经济强国,造福了14亿人民,使14亿人民的生活提高到这样的水平。这么伟大的壮举,在世界史上是罕见的,但是我们中国做到了!
1997年我回到了北京。当年我下乡的那个生产队,有人出差来北京,我们见面后谈起了村里的变化。他说:有电了,修公路了,有汽车了,现在出门方便的很。有合作社了,有村医疗站了,看病买东西可方便及时了。村里的孩子、年轻人,现在吃的、穿的比以前好多了,用的也好了。好多人都到外地上学、打工了,很多人都有手机了,对外联系也方便了。还说:现在有钱买化肥了,亩产量提高了很多。如今的日子啊,就像是芝麻开花节节高。听着他滔滔不绝的讲,我的心里波涛汹涌。仅仅二十多年的时间,变化竟如此之大,我激动不已!
我想:从世界近代史来看,没有哪个拥有这么大国土面积,这么多人口,这么多民族,这么多错综复杂的历史遗留问题的国家,能像中国这样在这么短的时间内迅速崛起。又怎样从一个基本停滞不前的计划经济体,变成了每年都高速增长的市场经济体。肯定的说:只有中国共产党的领导,才能把一个贫穷落后的中国,变成了繁荣富强的现代化国家。
从建国到现在,我走的路走得并不顺当,可以说是和祖国一起长征,一路披荆斩棘,这中间有苦难也有辉煌。正是这苦难辉煌的历史,见证了中国人民有能力、有智慧,按照自己设计的蓝图,建设自己的国家,走有中国自己特色的、前无古人的社会主义道路。
全面小康社会为目标的新的长征又将开始,我仍旧会和祖国一起去跋涉!
文/张青
编辑/郭永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