北京航空航天大学侨联
杨光薰
前 言
正是由于改革开放之初的出国留学,决定了我的科研方向:“成组技术”与“精益生产”。这两个方向是对国家制造业领域技术改造与技术进步有非常重要作用的技术。让我高兴的是四十年来我带领着我的研究队伍始终战斗在这条战线上。我要感谢党的“改革开放”方针政策,因为其为我们的进入现代科学技术领域打开了大门,创造了条件,又为我们进军高技术提供了支持和帮助。我们感恩这个时代。
本文主要讲述自己的故事,但是涉及到的相关人却是很多很多,从校内到校外、从学习到研究、从理论到实践,从国内到国外……出现的是万千景象。把自己摆进去只不过显示了人生的价值,亦表达了一名普通知识分子的朴实初衷:爱祖国、爱人民,通过自身的努力报效祖国、服务人民。
“成组技术”篇
把“成组技术”推向了工厂,继而推向了全国
1978年改革开放的年代开始了。这一年出国学习被重新提出。经基层推荐,参加公开的外语考试,最后我终于被选上了。这是北航改革开放后的第一批,共四人全部去了英国。我想我之所以被选上,除了上上述因素以外,还有一个原因就是在同一年内我代表北航参加了全国数控软件攻关后,得到了全国科学大会奖。我被分配去了英国克兰菲尔德理工学院(后改名为大学)。
到学校后,因为没有合适的“数控自动化”课题,我加选了“成组技术”这个属于生产合理化的技术。万万没有想到我和“成组技术”从此结上了缘,而且变成了我的科研主方向。
回国后开新课、编写新教材。教材第一本是几个学校合编的,用过几年后,我们有了实践经验;第二本教材为北航独立编写。我们还独立设计了一个“成组技术”教学实验,至少在全国它是唯一的。在教学改革过程中,“成组技术”教学实验在九十年代中,因与系内其他几个试验改成研究性大实验,从而得到北京市教学成果奖。
需要着重说明的是,回国后组建了“成组技术”学会一事,我一直担任学会副理事长。由于种种原因一开始名义上只能以“研究会”的名义开展活动。学会组织人力编辑苏联的各种“成组技术”资料、书籍、标准,请美国“成组技术”专家哈姆教授来华两次讲课,及开展全国技术交流活动等。为了引起国家对此技术的重视,我们通过专门渠道上书中央并得到首肯。次年机械部便来学会,邀请我们加入“开展全国以“成组技术”为中心的技改攻关”项目的组织、规划工作。尽管那时我们自己估量专业技术水平还不很高,但还是全面参加了攻关的规划、启动、确定重点单位、定期检查以及总结工作。这是恐怕在其他学会中很少能遇到的机会。无论如何,这段历史可以见证:“成组技术”已经从学校推向社会(其他学校、工厂、研究所),从理论推向实践,学会起到了很大作用。
北京市从1984年起,专门聘请各专业的专家及教授成为北京市政府专业顾问。根据规定,每一专业范围每两年要更新一批专家,人数为全部专家的三分之一。而我却连续五届被聘,一直到1994年,这已进入我的退休年龄。此事一方面说明市政府对我的充分信任,另一方面也是用我的实际工作成绩争取来的。
那一年我率领三名应届研究生和两名在我院听课的北京市机械开发研究所的进修生,去北京市液压件三厂和厂技术人员合作,开发出一套该厂实用的成组CAPP系统。学会正理事长李沛钰同志亲自主持了鉴定会,称赞这套系统的最大特点就是简单、实用,它是厂学研三结合的产物。次年工厂以厂学研三家名义向北京市报了奖,获得北京市科技进步奖。
“成组技术”作为一项“生产合理化”的技术,已经在生产技术改造中发挥了作用。我们深深感到改革开放的好处,但我们参与这项技术才过了十年左右,国际上又提出了“精益生产”技术,这是一项更复杂、影响因素更多的技术。在八十年代末,美国麻省理工学院校内有一国际汽车组织发行了一本书,书名为《改变世界的机器》。其对全世界产生了巨大影响,这本书的中译本还未来得及出版,就已传遍大江南北。国内一些有一定影响的工厂领导几乎人手一册¾“精益生产”己来到了中国。
“精益生产”篇
“精益生产”就是好。然而更复杂,需要集中更多人的智慧,花更大力气才能拿下
在我考虑我的退休问题时,我作出了重大的决定。当时我的同龄人绝大多数都是暂时不退休,等再过几个月新的工资标准出台,工资改革后宣布光荣退休。而我的决定是接受办理退休,放弃评工资机会,但向学校提出继续培养研究生的要求,学校同意了我的退而不休的要求(以后连续二十多年给我发了返聘聘书)。我这样做其最主要的原因是我接受了“精益生产”对我的挑战。我决心继续向“精益生产”进军,因此我要从学习“精益生产”开始。
我们遇到的第一个应用“精益生产”的工厂就是北京油泵油咀厂。此事是由学会方面和北京市顾问局转给我的。该厂的问题是:全部机器设备都是进口的,而其软件全部自己按过去的方式做:即产品设计是一件一图,工艺规程单独编制,全部夹具工具专用化。这样做的后果就是:当扩大产品生产时,需要重新再设计时就很困难了,所以等于走了后退路。我们要拨转它的主方向,派去两个研究生,一个管产品设计,另一个管工艺设计,厂内技术人员将老工装修改成组化,我的任务是潜心研究进口的德国布什公司原设计的整体思想,研究结果有两个方面:首先,这个公司的技改可以说是不折不扣的“精益生产”。由于布什公司搞改造时美国人的“精益生产”还没有提出来,所以当时我也就用了“现代化生产模型”来代表“精益生产”;其次,意外地发现“精益生产”内产品设计,工艺制造过程和工装设计,到处都是“成组技术”的应用,因而对我们已经搞了十多年“成组技术”的人来讲,对“精益生产”充满信心。
九十年代中期,在国家863课题中,我们很不容易找到了一个“精益生产”小课题。可是在下一步找工厂落脚点时却遇到了问题。从东北到西北、又到西南、最后是中南,一共四个飞机厂、五个发动机厂,真所谓“单骑走千里”、“回到北京还是个零”。尽管这些工厂的主管中均有我上世纪五、六十年代的学生,所以每到一厂接待规格均很高,都为我组织了大大小小的技术报告会和座谈会宣传“精益生产”,但是竟没有一家工厂让我们863课题落户。原因是什么?有一个工厂的老总在宴请我时说:“现在工厂主要解决职工吃饭问题,上级下的任务少,不得已搞民品,已经提出“军民结合、以民为主”的口号,所以这些高科技无法放到主要位置上”。可万万没有想到,最后在西南贵阳一个小厂找到了安身之处:贵阳液压件厂,正好由一北航校友在退休前向航空部提出了一个“成组”改造计划---建立单独的液压泵分厂。分厂内设计了柱塞和轴套两条生产线(流水线),我们去时分厂已运行了近三年,而且每年还在不断改进,生产年年翻番。分厂有几项明显特点:人员少(领导人员、技术人员、辅助工人),机构少(抹去了中间仓库、工具室,工装都上了设备),采用可调专机及数控机床代替原来通用机床,采用“成组”工装代替原先通用装置,所有这一切均已达到“精益生产”要求。由于各方面改革措施很明确,实践效果又好,所以我们提前完成了这个863课题。在总结结题会上,我们的课题名列前茅。
在此贵阳液压件厂“精益生产”第二个实践点上,最大的收获还在于处处见到了“成组技术”的影子。在从实践回归到理论的过程中,过去分离的“成组技术”和最新的“精益生产”一家亲了,最终结果是:使得“精益生产”理论有了新的发展。
九十年代初,我们在北航首先开出了“精益生产与并行工程”的选修课,与“成组技术”课相比,这次我们拿不出教材而是加强了国内外的技术交流,北航、北理工、清华和两所西安院校组织了几次制造及管理高层的全国技术经验交流会。而且由于我和北理工管理学院前院长甘仞初教授被国际信息联合会学术组织(IFIP)聘为中国组专家,我们在北京市还组织过一次国际会议。另外国内、国际的技术交流亦不仅仅是开学术会议,需要多种方式交流,如:参观访问,国与国、校与校之间的互相讲学等。这些活动都是需要的,但也不一定百分百地收到效果。有一次为了解美国的厂、学、军合作精益首创计划(LAI),我访问了MIT,结果因他们有保密规定,什么资料也不能带走。他们拿出公开出版的《改变世界的机器》一书,我告诉他们:早在此书刚出版时,中国人马上就翻译成了中文,而且没有正式出版时,已传遍全国,早已领教过了。可相反,我的一个研究生去苏州工业园区一个美国航发零件加工厂调研,却获悉了很多他们开展“精益生产”的实际情况。
结束语
我要着重指出的是,在我组织队伍向“精益生产”高新技术前进中,先后得到过国家自然科学基金和国家重点科研863的课题支持,这无疑是最最重要的,这也是能将各方面工作(包括国际方面的)开展起来最主要的保证。尤其是自然基金除了自始至终长期给予课题经费支持外,在我退休后还让我去基金委工作一段时间,让我有机会接触更多的高科技、更多国内专家。另外由基金委出资,让我邀请全国专家在1996年由我主编出版了《机械工程的科学前沿》一书,其中“精益生产”一章即由我执笔。此外,在国家第九个“五年计划”制订过程中,邀请全国各地专家来北京讨论、提意见。我荣幸地被邀请参加了。在会上我重点介绍了“精益生产”国内外发展的情况。
2004年,我退休已过十周年了,由于我和我爱人共同指导的研究生在桂林机床厂的课题研究取得了优异成绩,因此我们夫妇双双获得了北京市科技进步奖。同时就在这年前后,北航离退休党委还给我们评了老有所为奖项,我还被北航党委评为优秀党员。
我想要说的是:改革开放给我们提供了条件,给予了支持,才有可能这四十年来让我们在“成组技术”和“精益生产”这两项制造业领域的高新技术的发展上取得了一点成就。而今这两方面在国际上又都有了很大发展,我们国家还需努力与追赶。我本人为此两项技术奋斗了大半辈子,虽然年龄已入耄耋之年,但面对“中国制造2025”的战略部署,我还想为国家继续做点什么,以发挥我的余热。
二零一八年八月十八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