说起凤凰岭,我和她还真是有些缘份。
记得是在九十年代末,北航党委统战部组织我们民主党派成员春游,刘虎势部长决定乘车带我们来到凤凰岭。车过了北安河基本是一片荒山农舍、土路扬尘。临近凤凰岭,远望这荒山秃岭,山麓下竟是一大片白色点点的公墓石碑,颇感不够和谐,加之并无景区可言,已多少有些失望。记忆中勉强来到一处似乎像是遗址的地方,在一片荒草丛生之中残垣断壁,仅剩下半边残破的门框,以及似乎是某殿宇基址的一些残石,看来约是一处寺庙的遗址,清晰可辨。因再无它处可去,看到眼前锈迹斑斑的铁锁链,我们身体健壮的几个就手攀脚爬登上了眼前不高的山顶。山后起伏着更为陡峭的连绵大山。此处山风呼啸,四周荒秃无任何植物可攀,且脚下沙岩剥滑,我们只好蹲下,且不敢久留,我们几个就又顺着铁链慢慢退了下来。
突然一回头,眼前一棵巨大的银杏树,令我望之良久,引起了我的思索和另一段回忆。
记得上个世纪七十年代末,还是文化大革命期间,夏日的一天,老同学方一苍相约我想去妙峰山。于是我们乘天刚蒙蒙亮之际就骑自行车从北航出发了,经过青龙桥、黑龙潭、温泉、北安河,路面虽然不宽,好在来往车辆很少。然而接着则是坎坎坷坷的土沙石子山路了,一路边蹬车边打听着,颠颠簸簸经过九王坟、七王坟、聂各庄等村。人烟稀少,偶遇一老农请教,经他的指点在一棵大树下放下自行车,开始我们漫长的登山之路。据说清末民初之际,每年经此路去妙峰山进香的香客竟有数十万人之多,而今则游人罕至。沿途朝山驿站,茶棚凉亭仅存遗迹,石板山道依旧,却是荆棘丛生,虫蛇出没,尤其是最为艰苦的十八盘,汗流浃背。此时茫茫大山之中竟仅我二人,虽稍感寂寞,却不时可见半山间涌泉飞瀑,清流淙淙,挥汗之中趴下饮些清泉水,立即感到清新气爽。咬紧牙强忍疲劳与酸痛,于夕阳时偏西之际,二人终于爬到了山顶。此时回首向下一看那有名的鹫峰,简直就是一个小小的小土堆儿了。翻过这高高的大山,突然眼前出现一大片有生以来从未见过的玫瑰花丛,蜜蜂飞舞,花香四溢,山风送爽,夕阳明媚,陡然感到山阳山阴竟是如此天壤之别。虽然已是精疲力竭,但此时精神大振,前面一峰正是我们的目的地——妙峰山已然可见。待走到了的妙峰山山顶,记忆中破败的寺院仅剩下一段红色断壁和庙前旗杆的半个石础了。据说是日军扫荡烧毁的。此时天色已近日暮黄昏,我们不便久留,赶紧沿着原路摸着黑借着月色跌跌撞撞连夜下山而去。山麓那棵高高的大树下自行车依在,连夜骑回到北航已是次日凌晨。令我至今记忆犹新冰、恍然大悟的是我们搁放自行车的地方正是而今龙泉寺庙前那棵巨大的千年白果树下。
多年过去了,今年春节刚过不久,一次偶然的机会,在我们民主党派活动之后回北航的路上,由于某种因缘与张建国和周越说到一个人,于是我们就相约一起要到凤凰岭的龙泉寺看看。
果然,凤凰岭这十来年的巨大变化,令人刮目相看,今日之面貌远非昔日可比。依然自北航出发,沿途则是山青林茂、郁郁葱葱,河清水秀、堤畔悠然,一路宽阔公路的两旁,草绿林荫,如同长长远去的郊野公园。我们驱车谈笑,非常顺达地径直来到凤凰岭山脚下。
抬头望去,这一带峰峦险峻,山势奇丽多姿。而今凤凰岭已成为海淀区有名的旅游胜地了。景区野趣天成,自然画分为北、中、南三路。奇峰怪石,层峦叠嶂,林海神泉,天然景观,奇花异草,遍及山野,清泉流畅,空气清新,生态环境已得保护,人们甚至美誉之为“京城绿肺”,“京西小黄山”。春游踏青,夏令避暑,秋赏硕果,冬观雪景,四季有景,游人不绝。每当春风和煦时节,蔓延千亩娇艳的杏花竞相绽放,置身于一片花的海洋中可享受一年一度的杏花节。而到了秋高气爽、硕果累累的季节时,苹果、桃、梨、葡萄、柿子等各个品种的采摘节,接连不断 。
不仅如此,凤凰岭古为佛道儒修行胜地。这些年来它那丰富多彩的人文景观也都得以保护和开发。佛道儒的宗教文化,以及密林曲径中古代修行遗址与自然景观,相得益彰。如巨石上的金刚石塔、北魏石佛、以及仙人洞、三佛洞、玄元洞、观音洞等都得以尽力抢救。记得凤凰岭当年称做老爷岭,我想也许是因为这里有一位远近闻名的大善人魏老爷的缘故,所供养的魏老爷,当年与赫赫有名的妙峰山娘娘庙遥相对应、圣信齐名。人们不知道他的名字和来历,但百年来人们敬仰的魏老爷石塔今日依然威严耸立。
最值得说的应该是龙泉寺了。据记载,寺始建于公元951年,那千年历史的金龙桥、苍劲的国槐与古柏,尤其是那高大挺拔、树径达一米多的古银杏树,静静地见证着寺院的历史变迁。
我之所以钟情于龙泉寺,按佛学的说法,应是种种因缘的和合。
上个世纪文化大革命后的八十年代我曾有缘多次亲近时任中国民主促进会副主席的赵朴初先生,那时我兼任着民主促进会中央教育委员会委员,经常到地安门大街的民进中央开会,至今我还保存着先生的诗词墨迹。我们都知道朴老也是中国佛教协会会长,先生那仙风道骨和不凡的谈吐至今仍历历在目,给我留下了深刻的印象。由于这潜移默化的影响,当九十年代初,我在日本北海道大学做访问学者时,不知不觉每到周六上午我都走到大学东门外的“北大寺”,在大殿里随寺院住持近藤良一教授学习曹洞宗禅修。由于这一段段的因缘,所以在今年年初,当我从我们民主促进会的张建国和周越二同志同行时,从他二人那里得知早年出家为僧的北航我系博士高材生,而今就在龙泉寺内时,这种种因缘的和合,也就激励我急切地想往着凤凰岭及龙泉寺。
一进山门,古龙泉寺已是焕然一新,只见殿宇已重修、金身又重塑。直至上个世纪八十年代还是西山农场、插队知青们驻地的荒僻寺庙残迹已除,似渐已恢复了它千年前辽代寺院的旧貌。然而不仅如此,再放眼向东望去,只见一幢幢错落有致的新颖仿古寺院拔地而起。大气宏伟的见行堂、五观堂,以及教学楼、居士楼、居士斋堂,一字排开,层层绵延而下。河谷对岸的德尘居,幽深静谧。据说目前的新建规模仅是前景工程的几分之一而已。北京师范大学人文宗教高等研究院已在龙泉寺设立基地。凡此种种都显示着传统的龙泉寺开始焕发它崭新的生机。
近年来龙泉寺的庙会更是丰富多彩,一年四季无论是民族传统节日还是宗教的祭日,龙泉寺上自僧团下至广众的义工,都在有序地组织服务各种活动,举办各种庙会。诸如传统美味、民间演出、传统工艺、科学演示、儿童游戏、、祈福法会、宗教文化研讨等等。
如果你再对龙泉寺稍加深入,你就会不尽感叹,这里竟 “隐藏”着一大批各行各业有知识、有能力,乐于奉献、善良谦虚、默默劳动的义工队伍。他们有的做农业义工,有的做慈善义工,有的做节日法会的义工,有的致力于弘扬中国传统文化,组织公益基金会,做各种慈善事业和救灾扶贫活动。更为令我赞叹的是在广泛开展国内外各种宗教文化交流的同时,他们八仙过海各显神通,以中、英、法、德、俄、日、西、韩、等多种语言组织交流会、节日法会、文化论坛。并开通网络启动了多语种的微博,向全世界介绍龙泉寺内僧俗大众每天的学修生活,寺院举行的传统文化活动,开示对人生的感悟等等,话题涉及教育、文化、慈善、科技、艺术、国际交流等方方面面。他们介绍说,在短短的一年之中已经有百数十个国家的读者浏览,吸引了不少国家的国际友人来到龙泉寺做义工,英美国家的新闻记者来采访,受到包括中央电视台、中央人民广播电台等在内,国内外三百多家媒体的关注和报道。通过它,具有悠久历史的中国佛教、中国的传统文化以及它的和谐理念,向世界广泛传播。
同时龙泉寺还开设各种讲座,邀请知名学者和专家就哲学、历史、文化、宗教、科技等各个方面热点问题不定期开讲。住持大和尚在百忙中也常被邀请到多所高等院校去开设讲座,如清华,北大,人大,政法 等。就在前不久,受到美国多所著名高等院校和寺院的邀请,龙泉寺派出数十人的交流团在美国进行宗教文化交流活动,取得了丰厚的成果,影响广泛而深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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十数年来龙泉寺和凤凰岭的巨大变化,可以说是海淀区、北京市在诸多领域里紧抓机遇、成功变化的一个缩影 ,这种变化既是物质、外在、形象上的变化,更是海淀区、北京市对文化、历史、宗教,人文乃至美学等认识上理念的变化,一句话,也反映了我们在治国理念上的巨大变化。
(文/王幼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