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945年8月15日日本宣布无条件投降。第二次世界大战以同盟国的胜利,协约国的失败宣告结束。中国受侵略最为残酷、牺牲最为巨大的八年抗战取得了历史性的胜利。今年是抗战胜利七十周年,这是全中国和全世界被侵略国家和民族值得隆重庆祝的大事。
我1935年出生于上海北郊的嘉定,东靠东海,北依长江,近离南京,战略地位十分重要。曾两次被日本帝国主义占领。第一次是1931年沈阳的“九·一八”事变,日军占领东北后南下进攻上海,开始了“一二·八”淞沪抗战,那时我还未出生。今天 我要讲的是1937年“七·七”卢沟桥事变后,日军占领了北京、天津及华北大部分地区,又开始向华东地区的上海进攻。开始“八·一三”淞沪抗战。那时我已两岁,开始有所记忆。下面我举几个见闻以此为证。
据父母后来告诉我,当时日军凭借海军优势分兵两路,一路从吴淞口登陆直逼上海;一路由长江口登陆,沿嘉定、罗店、宝山等县从北向南夹击上海。一路烧杀抢劫。有一天日军快迫近我的家乡了,百姓们闻风而逃。而那天我父母在外做工。伯父抱起两岁的我南逃,但因为负重,很快被日军追上了那个鬼子拔出刺刀要杀我们,我被吓得大哭,伯父也求那个日军饶命。那个日军和我们对持了一会,放下了屠刀,我算是死里逃生。而有几个村民跑到八字桥被日军追上了,便一一成了日军的刀下鬼。
日军从北南侵时,罗店、宝山一带受到的牺牲和损失最为严重。罗店有一户人家,因房屋被烧,无处躲藏,便全家来到素不相识的我家避难。我家虽然很穷,只有三间草房,但还是热情的接待他们住了一段时间,待他家房屋修好后才回去。这真是困难当头,百姓是一家,困难识知已。我清楚地记得抗战胜利前的一天,这家人像亲戚一样专程来我家拜访表示感谢。
日军占领家乡之后,便在附近的几个村住下,进行巡逻。有的日军以搜查为名进入农户,如家中有女无男,便对妇女实行强暴。到了夏天,我常常看见几个鬼子赤露全身。只在阴部挡一块布,像豺狼一样,如入无人之境,在村里来回走动,到河塘里洗澡、游泳,丑恶不堪。吓得年青妇女们不敢出门下地劳动。但不劳动何以为生,有的便剃了光头,女扮男装以躲过视线。日本鬼子对中国人民的污辱何等猖狂。
1941年日本偷袭珍珠港,美国对日宣战,日军开始修建碉堡,附近村上百姓种了几十年的大树被大量砍伐。我亲眼看到我们家种在河边的几棵杨树也无一幸免。百姓们恨在心里,但无力反抗。当时我村有一个半失明的男子,拿了一个西瓜送给日军,恳求留下他家的一棵大树。但那个鬼子不但把西瓜摔在地上,还打了他两个耳光,当场还是把那棵大树砍掉了。真是丧尽天良。
古人说:“国家兴亡匹夫有责”。那里有压迫、受侵略,那里就有反抗。中国人民不屈的爱国抗日精神,就我亲身经历的,可举两例:一年夏天,邻村失踪了两个日军,他们便到处寻找,两天后在赵家宅附近的一条河面上发现了被打死的两个日军尸体。日军认为是该村居民所为。于是将村上的青壮年男女押送到镇上一个广场上拷问。我母亲那天正好在该村做工,也被押送出去。在烈日炎炎似火烧的酷暑下,不给吃喝,不让坐、睡,逼村民们招供。但村民们在这生死关头守口如瓶。日军一无所获。被押了一天一夜才放回家。那时我六、七岁,得知这个消息,我出于对母亲的爱,也出于对鬼子的恨,和祖母不想吃,不想睡,一天到晚痛哭流涕。当母亲回家的时候,我虽为母亲的生还去掉了忧愁,但看到母亲面黄肌瘦,全身无力像得了大病一样,我忍不住抱着母亲又大哭了一场。隔天晚上,日军拆掉该村居民家的门板,为死去的两个鬼子火化,我们站在村边看到了“日军罪行发指,遥看焚尸扬灰”的一幕。这是日寇应得的下场。
我六、七岁就学会了游泳,有一天我在村后的河里游泳时,走过河底,踩到了一捆东西,拿起来一看,原来是电线,我叫了起来。几个叔叔过来看到了,严肃的对我说:“你不要喊叫,赶快把这东西沉到河底里。一定要记住,这件事绝对不能对外讲。”我当时感到有些莫名其妙,但我遵守叔叔们的嘱咐,一直不对外人讲。后来我发现日寇架在河岸上的通讯电线都被剪掉了,我想这一定是村民们剪掉后,捆绑沉入河底以免被发现实物,目的是破坏日军的通讯。直到抗战胜利后,我才讲出了这件事,明白了这也是一种抗日的行为。叔叔们夸奖我保守了秘密。否则村民会遭殃。
1945年夏苏联消灭了关东军,美国投下了原子弹。中国消灭了几十万日军。8月15日日本宣布投降。疯狂之极的日本帝国主义遭到了灭顶之灾。我看到将被子赶出中国的日军过去的狰狞面目,变得垂头丧气,有的还抱头痛哭。他们哭什么呢?是哭没有达到灭亡中国的目标?是哭没有实现所谓大东亚共荣圈的梦想?是哭尝到把国破山河碎的滋味?或是三者都有。而中国人民扬眉吐气,一片欢腾。有一天晚上镇上举行了一次庆祝抗战胜利的大游行,人们张灯结彩敲锣打鼓,燃放鞭炮,那场面我至今不忘。历史告诉我们,侵略者没有好下场,历史也告诉我们,落后就要挨打,历史也告诉我们勿忘国耻。只有建设得强大,才能立于民族之林,立于不败之地。
(王春熙)